別再忘了自己的諾言

「下雪了!」

從北京大學百年講堂走出時,身旁的女孩驚嘆了一聲。

 

竟然下雪了,在聽完Michael Sandel的演講後,迎接我的第一畫面是一場像極了下雨的中雪。

 

那天特地起早了去排隊領票,就為了一睹心中的偶像──邁可˙桑德爾的現場風采。當初閱讀《正義──一場思辨之旅》時的激動,今天晚上化為一種很深的悲傷。

 

邁可˙桑德爾今晚其實談的不多,扣掉那些他特有的互動式問答後,其實他對共善社會描述得並不多。但是一種強烈的悲傷卻朝我襲擊而來。並不是被他今晚的論點所震撼(事實上他所說的觀點我其實從很早以前就頗為關注了),而只是被自己仍坐在這兒聽講的事實所嚇著了。

 

事情要說回很多年前自己做的一個夢,以及跟著這個夢而走到現在的自己。

 

上大學以前,我曾寫過一篇日記,裡頭記著自己對於人生的期許──要讓每個人都能像自己小時候一樣,都能很快樂幸福的長大。這是一個很簡單又很複雜的願望,一個到現在都能讓我為此而譴責自己的願望。

 

曾遇過兩次生命的狠狠摔落,那見骨的傷痕讓我更認清自己始終都站在一個很高的幸福山頂上。但我站得不穩,站得很畏懼。我始終質疑自己憑什麼幸福,覺得自己配不上享有太多的幸福。於是,只有看見身旁的人因為自己而幸福時,我才能感到自己有幸福的權利。

 

是個很抽象的夢,很不切實際的夢,很遙不可及的夢。

 

於是在許多時候,我選擇讓自己忘記曾做過這樣的夢。這樣,我就能跟其他人一樣,因為許多明確的得與失而快樂與傷悲,能因為一百分而高興、因為新的手機而快樂、因為腳踏車被偷而生氣、因為分手失戀而悲傷。

 

但可惡的是,總會有真正的人生導師在我以為我一切都忘了的時候,講出一句破解催眠的咒語,讓那枚被鎖在心底的夢境盒子打開,然後想起次次感動自己的隻言片語,進而羞愧萬分。

 

今晚就是這樣的窘境。

 

我是個英文很差勁的人,更糟糕的是我一直以來都不肯認真面對這件事情,而在考試主義下我因為沒考試,就無所謂地放任英文繼續爛下去。原來,上了大學後我便忘了考試前,那些為了自己的夢想時所付出的努力與決心。

 

前陣子跟北京忘年之交趙大哥約定,我要學好能讓北歐人聽得懂的英文,原因是我想用自己的眼睛看見那個聽說是個由內而外美麗的國家。不是為了考試,不是為了猜對A、B、C、D哪個選項才是標準答案,而是為了自己能幸福。想聽懂你說說這世界如何可能變得更好,想聽懂你為什麼而哭,所以我應該學語言。或許是英文,或許是手語,或許是一種沒有文字的少數民族溝通方式,總而言之是讓我懂你的那把鑰匙。

 

看見,檢討,構思,尋找,執行。

 

我希望我不會再忘記這個夢了,我也希望看見這篇文章的你能提醒我──別再忘了好嗎?

瘋狂計程車

 

台灣稱計程車,大陸則稱出租車;台灣喊「叫車」,大陸則喊「打D」;台灣叫司機,大陸則喊師傅。大陸的出租車多是跟公司租車,一天兩班制,白天與晚上開車的並不是同一個人。除此之外,大陸的出租車還有許多小秘辛,在這邊分享給大家。

 

第一,大陸的出租車相當勇猛,對出租車師傅來說,沒有什麼不能過的路,只有你不敢開的路。有一次在寧波搭車,我竟被師父的超車技巧給嚇傻了。師傅不是從左邊超車,而是從右邊超車,而且還是右半側的輪子開上有點高度差的人行道,車體呈現歪斜的情形開過好長一段路。

 

第二,大陸的出租車很大牌,只有他們選客人,沒有你選出租車的份。因為牌照控制嚴格,在這裡的出租車是供不應求。只要上車的方向不對、目的地太近、在師傅快下班的時間打車、行李太多……,師傅都會很帥氣地搖起車窗並揚長而去,留下打車打到快崩潰的你。

 

第三,大陸的出租車有很濃厚的防盜意識,但是實際上只是防君子不防小人。一般來說,在師傅的座位旁都會有鐵欄杆繞著師傅圍一圈,避免有人在車上搶劫師傅。更有甚者,還會把前後座用塑膠板隔絕起來,只有一條小隙縫可以傳遞紙鈔。有幾次,我們打到了完全沒有欄杆的出租車。問了師傅才發現,他自己都覺得這欄杆看著氣悶,而且如果對方拿刀拿槍,其實這根本沒有保護作用,於是他就自己把欄杆給拆了。

 

第四,大陸的出租車就像公車一樣,是可以讓陌生人拼車的。為了多賺點錢,你一個人上車後,師傅看到有人在路邊攔車還是會上去載客,後上的乘客就用喊價的方式收費。一次,我竟坐到一車四個人彼此都完全不認識,嚇得我只敢閉嘴假裝當地人,免得發生什麼意外。

 

第五,大陸的出租車與黑車是共存的。黑車其實並不像大家想像的是黑道經營,反而是民間自主發起以填補公共交通不足的一大主力。因此即使官方明文禁止,民間依舊是黑車橫行。在火車站、景區附近只要看到私家車的車窗是搖下的(大冬天的,正常人是不會開暖氣又開車窗的…),通常就是黑車在搜尋客人啦。另外,黑車也不只限轎車。在很多地方,還有三輪車、摩托車、馬車、箱型車等各種形式的黑車,我就搭過不下六七種黑車呢。

 

第六,在大陸考到出租車的資格證並不像我們所想像的那麼容易。一次,我從麗江古城坐回火車站的路上,師傅告訴我他當初考駕照前前後後花了一萬多人民幣,而這是當地的普遍現象。在駕訓場,教練一期帶四個學員,學員都要努力的討好教練。送菸、送酒、請客吃飯都是常見的手段。若不這樣做,甚難拿到駕照,更別說開車載客了。

 

大陸的少數文化保護

這陣子待在北京,於是決定融入北京青年的生活模式,開始積極參與北京的青年沙龍、工作坊、演講、社團組織等活動。

 

前兩天,應一位TECC(科技教育交流協會)的成員邀請,我到清華大學聆聽一場關於少數民族文化保護的演講,主講人是清華大學社會學系教授張小軍老師。

 

當天參與者並不多,張老師戲謔稱從此現象即可見到文化保護有多麼的小眾和非主流。張小軍老師是人類學出身,是我從未深入了解的一門學門,因此在聽完演講後,有幾點感觸特別深,才特別決定寫篇文章把它紀錄下來。

 

張老師分析現今大陸政府透過圈地運動將許多許多民族文化遺產圈劃成觀光景區,透過不當的城市化、現代化、商業化、行政化,少數民族的文化資產被政府壟斷霸佔(我擅自用了這個詞彙,張老師很保守都不批評政府的lol),當地居民能獲得的利益相當之少,而在政府不當發展下,文化資產已經扭曲變形。舉例而言,出名的雲南麗江古鎮每年有八十億人民幣的經濟產值,但是其中有百分之七十都是外地人在當地經商而創造,路上你根本見不到幾名純正的納西族,雖為世界文化遺產,卻也被該組織發文警告不能再這樣破壞當地少數民族的真正文化。又舉例,大陸有些村寨被企業投資開發,企業將當地舞蹈組織成商業表演,而當地的小學被遷到村外以增加觀光景區,居民即使發起抗議也無力挽回現狀。

 

張老師提出文化是一種無形財富,當地人對其享有天賦的權利。外部機構、企業等是無權進入侵占的(老師又再次提到,他在這並沒有包括中國政府…)。

 

在追求少數民族地區的發展時,我們應該先問問發展的定義為何。發展不應該只是狹義的追求GDP、高收入、工業化、技術進步而已,張老師沒說廣義的發展應是甚麼,但我想廣義的發展應是幸福指數的提高。在將市場制度納入少數民族地區時,其實也將物質主義納入了。以不丹舉例,當地政府因為拒絕讓物質主義影響該地的宗教發展,故而嚴格限制國外旅客進入,也不讓遊客隨意致贈禮品、金錢或食物給當地僧侶。

 

現今大陸少數民族多對自我文化持否定態度,他們對自己的文化不抱認同感,進而對自己的文化產生誤讀,最後使得大陸發生文化沙漠化,少數民族文化逐漸流失。

 

我在演講末提出一個問題:「當地人有文化天賦擁有權,那他們有沒有義務保護、愛護他們自己的文化?假如我是少數民族,我可不可以討厭自己族群的文化,反而擁抱其他民族文化呢?」

 

接在我的問題之後,一位來自苗族的清華心理系學弟接著描述對他而言,苗族除了讓他可以在考試中加分外,他對自己的民族沒有任何感情,他也自認為是個漢族。對他來說,要求他去保護少數民族文化就像是一種壓迫,不准他選擇接受主流的漢族文化。

 

張老師聽了學弟的批評後,回說這位學弟真是無藥可救了(當然老師有點開玩笑性質)。當下,我想到了一個畫面。那是我大二上社會組織時,班上曾經有位機械系的學生問到老師:「為什麼我們都只關心弱勢族群的利益?都不用思考其他人的利益嗎?」老師回答他說,因為你現在站在的是社會系的教室裡,你才會有這種感覺。當你離開這間教室,你看見的社會大多數人是不管弱勢族群的死活,所以社會學家才要站在弱勢族群的角度出發。

 

當你站在少數之中,少數頓時變成了看起來的多數,少數於是開始被質疑。

當我坐在社會系教室裡,捍衛我想像的弱勢正義看起來理所當然,但是外邊的世界明擺著不是這樣運作。我想這大概很類似當時張老師的感受吧。

 

後來,我覺得張老師提出了一個很重要的概念──資源有限。現今社會無法供應全世界的人都選擇同一種生活方式,沒辦法讓每個人都有法拉利與豪宅,兒也不可能所有人都選擇同一種生活方式。當你放棄多元文化並存時,你等同扼殺了別人選擇其他生活方式的可能。

 

那究竟我們該如何進行文化保護?是否讓市場制度進入?是否應當由政府控制?

由誰進行文化保護?是應當由當地人負起多數的責任?還是應當由外界的專家學者以及有志之士擔負?

由誰來界定何謂文化?是由當地人決定哪些才是珍貴文化資產?還是有客觀指標能區分那些是值得保存的文化?

 

後來有一位學妹提出了一個還不錯的看法,那也就是我們不應使用「文化保護」這個詞彙,保護其實隱含了一種上對下的姿態,不同的文化應是多元並重,我們應該是與當地人一同認識與理解當地文化,並且從中找到值得保存的部分。

 

在我聽完後,其實我想到的是台灣的農村與城市之對比。城鄉差距,或許沒有民族的問題,但卻也是一明顯的經濟及文化同樣有差距的例子。

 

我曾經組織過一次學生下鄉體驗活動,名稱是「你農我農-后里農村生活體驗營」。那次是我與兩岸三地同學一同籌畫,與后里農業保護協會、環境法律人合作,帶了十名大學生、研究生到台中后里住了十天。

對我來說,我覺得何謂珍貴的文化資產是由生活在其中的人去定義的。我們應當要做的,是用新的角度去看待「旅遊」與「發展」。

 

當時,我向團員解釋我並不是要在這個營隊中教大家什麼。我只是給你一個機會,讓你生活在一個你從未生活過的環境之中,去理解你所想理解的一切。這個營隊是觀光、是體驗、是服務、是融入、是學習的一趟過程,它可能會以任何面貌發展成你想要的五天。

 

五天營期,上午我們跟著不同的農家工作,邊工作邊聽他們講解這個農業技術的各種狀況。下午我們隨意選擇要談些甚麼、做些甚麼。我們做過控窯、參觀修理農機的里長家、騎腳踏車繞行村里、看紀錄片、跟生態學會秘書長聊天、喝茶、睡午覺…。晚上,則是以每個人的心得分享下酒。

 

后里這個農村本來並不是觀光區,極少人會特別跑去后里進行長達五天的旅遊。但我覺得,這就是最好的旅行方式。它不用太多錢,但它能讓你真正理解這個截然不同的文化場域。只有透過這樣的過程,你才能真正理解當地人將什麼視為珍貴的資產與他們視什麼為待改善的困境,而作為外人,你便能選擇提供解決他們困難的相應解決之道。

 

而且老實說,我覺得這樣還挺好玩的。

也許可以搞個社會企業發展發展,哈。

 

 

<Tips>提供大家幾條找到這類活動的資訊管道:

1.     豆瓣同城:豆瓣是一個很有趣的網站,很像北京版本的Chirpy校園行事曆,他把北京各種活動分門別類地列在網路上,你可以依據你興趣與空閒時找到很多 好活動。

2.     人人網:這是大陸版的Facebook,你可以先加一些文青同學為好友,然後在積極關注校內外組織的人人主頁(就像是粉絲專頁一樣),通常就能挖到很多很有水準的活動。

3.     北京大學未名BBS:這就是北京大學版的PTT,沒有註冊也可以看文章,其中首頁會顯示每天的演講場次與地點。蠻好用的,而且北大的演講可是出名的牛逼(厲害),來的人都很大咖,真是值得多多參與呀。

北京小確幸

 

縮在北京一角的幸福

 

不愛喝咖啡,因為怕睡不著覺。

但是卻熱愛去咖啡廳,因為喜歡看見自己一個人也能很幸福的樣子。

 

許多時候,人總是要認清其實自己始終是一個人的事實,儘管有再多朋友、家人、伴侶陪在你身邊,你總還是會體悟到一件事情──有時候的你,仍舊是寂寞的。

 

作為交換學生,其實最大的學習之一就是與寂寞相處。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注視,與陌生的寂寞。當作在北京咖啡廳,我才意識到原來在台北的自己一直都是活在人群中的。在陌生當中呼吸,其實就是旅行的過程。其次,若能讓在陌生中遇見熟悉,那想必是幸福加倍的瞬間。

 

於是,來到北京,第一件事情是找咖啡廳。一開始,我以為北京應該沒有咖啡廳。我以為北京人的生活應該就是,工作、睡眠、工作、睡眠,不斷輪番交替,呼吸是為了生存,而不是為了生活。(這也是我喜歡台北的地方,總有許多小空間讓我能夠不僅生存,更真實地生活)所幸,北京其實也偷偷在各個角落藏了不少秘密空間。而這些空間的確不輸台北,裏頭都有裝滿滿一空間的文字與音符(還有美味!)。

 

ESSE COFFEE,我總搞不清楚這間咖啡廳的名字要怎麼發音。它在北京海淀橋附近,第一次踏進這家店,它像極了偶像劇拍攝地點(事後證明它的確是),店裡樓中樓的設計,彷彿小迷宮一般讓人難以捉摸。它的難以捉摸不僅在它的設計上,更在它的書櫃上。它的書櫃上擺了許多韓文書,更擺了不少教科書。我甫見到這些書籍時,不禁莞爾一笑,這邊的客人果然都是學生與韓國人(北京的韓國留學生非常多)。它的送餐服務相當可愛,當你點完菜,它給你的不是一片電子提醒版,更不是一張塑膠餐牌,而是一頂單色的魔術帽。你拿著帽子,裏頭裝著找回的零錢與發票,找定位坐下。不久後,服務員便會拿著你點的美味料理送上桌。在這,顏色是你的名字,嗅覺與聽覺是你的旅途。買張入場券,你即可開始享受這一個人的旅途。

 

在北京,去到很多餐廳都得不到台灣人熟悉的服務品質。但我卻赫然發現,在北京的咖啡廳,服務員的臉上總是充滿笑容。他們會很貼心的提醒你旁邊有熱水,拿給你無線網絡的密碼。在北京的咖啡廳,你就像是回到了台北咖啡廳一般。那些服務員的羞赧與笑容,讓你發現原來北京的服務員也能讓你有溫暖的感覺。

 

待累了,我總是會在心底裝滿笑容再離開。這是我發掘的小小幸福,用最近很紅的名詞概括,這就是北京小確幸吧。